我的碩士研究生畢業(yè)論文研究的是城市意象,要我畫一張母校寧波大學的意象圖,我想本部校區(qū)會占整個畫面的四分之三(西校區(qū)、雙橋和農(nóng)貿(mào),會占去剩下的大部分畫面),而海運樓會是本部校區(qū)的中心,我會在海運樓上畫一個點,注上:310寢室。事實上,我在310寢室睡過不足十個夜晚,我只是在那里喝過很多次酒,聊過很多次天。
我是2005年九月考入寧波大學的,住在海運樓220寢室。宿舍樓條件并不好,寢室內(nèi)三張上下鋪靠墻排一列,對面墻下置一排書桌,其余僅一窗、一門,而已。洗衣如廁要到走廊盡頭的公共濕區(qū),冬天亦無熱水。初時,我們和310寢室是有些仇怨的,因為在男女生寢室聯(lián)誼的競爭中,我們搶了他們心儀的女生寢室。我最初走進310寢室,是因為我當著個班長的差事,是“因公”去的,卻看到整寢室六個人正圍著一塊畫板(我們是理科生,也學些作圖的課程,便人手有一塊半米見方的畫板)喝酒,周邊已堆了一圈空了的啤酒瓶,是KK啤酒吧。自然,我盛情難卻,也加入了這酒局。我酒量是很差的,一瓶啤酒下去,已飄飄乎。就這樣,我跟他們熟絡(luò)了,往后他們喝酒,也常常叫上我。
那時,我們的課程還是排得很滿,310寢室的男生很勤奮,往往最早到教室——幫女生占位子或跟女生搶位子。課余,我們經(jīng)常相約打籃球,烈日下,水泥地,我們叫一桶水,可以打到天黑。就這樣,也消耗不完310寢室這幫男生的朝氣與氣力,他們愛干些極無聊的閑事兒,夜宿大草坪即是一例。不知是哪一日,我們又聚在一起喝酒了,席間,有人提議大家做兄弟,以年紀論,長者為大,自然無異議,并歃酒為盟。那時,該是大二了,大哥已搬到國防生樓,老八取其空床鋪而睡之——老八比我們小一屆,與我們也不同專業(yè),是真正出自海運學院的。之后,我們的酒局更頻繁了,開學了喝酒,放假了喝酒,兄弟戀愛了喝酒,兄弟失戀了喝酒,兄弟生日了喝酒,情人節(jié)喝酒,單身節(jié)喝酒,圣誕節(jié)喝酒……沒有理由,也喝酒——在寢室喝,在飯館(川福樓、川湘閣、老蔡食府等等)喝,飯館喝完回寢室繼續(xù)喝——從兩個小時,到半天,再到十二個小時(我們最長的一次是從下午兩點到凌晨兩點)——喝完一箱,喝完兩箱,到喝完八九箱。很多時候,飯館打烊了,廚師下班了,老板只留一個服務(wù)員看著我們,我們照樣喝;回來太晚了,學校大門已關(guān),我們就翻過去,寢室關(guān)門了,我們就叫醒管理員老伯開門——我們是擅長與飯館老板、寢室老伯搞好關(guān)系的。
后來,老三搬到了一號公寓,大三的時候,剩下的我們也搬到了新建的東門公寓,老八還留在海運樓,卻也搬出了310寢室。自那時起,我們便很少回去了,偶爾路過海運樓,我們會說起:曾經(jīng),我們住過這里。再后來,我們有了九妹,我們畢業(yè)了,我和老四、九妹繼續(xù)留在寧波大學讀碩士,老八和我們后來的十妹(一個和我們廝混很多年的很可愛的小姑娘)讀大四——那是2009年的七八月份,我們喝了很多次酒,把要離開的兄弟一個個送到車站、機場,彼此擁抱告別,說好各自珍重,來日再見,兩個小姑娘哭了很多次。一年后,老八和十妹畢業(yè)了,又兩年,我和老四、九妹碩士研究生畢業(yè)。
如今,2015年,我們相識十年了。畢業(yè)后,我們各自生活在不同的軌道上,因為時空的關(guān)系,很少見面,卻也跑遍了揚州、北京、湖州、上海、金華、天津、西昌、南通等地,每逢有兄弟遇著人生的大事,我們也都會盡量陪伴、見證。也有那么幾次,我們一起回過寧波大學,到雙橋、農(nóng)貿(mào)喝喝酒,到海運樓下走走,到大草坪、大踏步坐坐。我們的母校很美,臨著甬江,能聽到航船的汽笛聲,校園的各處種著很多銀杏、桂花、梔子花,還有一片密密麻麻的白樺和水杉,遮住了天空,夏季的時候,常有成群的白鷺飛來,在林間穿梭,在枝頭嬉戲。樹蔭下的道上,走過一個個打著漂亮陽傘的女學生,女學生的身旁,依著不愿帶傘的男同學。
我們說好每年的三月十日是集體生日,今年的生日里,我尤其想念我的母校,我的同學們,和我310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