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俊

　　詩人林海燕生長在寧海緱城這一黑土地，她是普通的農家女孩，是一朵野山上的花朵，野性中透著美麗，第二部詩集《黑土地的花朵》出版，她的詩之花再次綻放，是詩使她變得更加美麗。

　　在二十年前曾與林海燕見過兩面，第一部詩集我也讀過。初見于市局一次培訓的間隙。她“像顫動的觸覺/繼續(xù)卡在時間裂縫中/將陽光穿透，故意/咳出殘損的白/這冷冷的蟬聲滑過脊髓/揪緊了心，瘦瘦的/搖著夏的影子”。

　　那個時候，她“瘦瘦的/搖著夏的影子。”應該三十歲左右吧？她已經開始寫詩了，打開手提電腦，讓我閱讀她的詩，我驚于我們同系統(tǒng)中有一個年輕的詩人，更驚于她正經歷一次感情的挫折，有很多《無奈的思緒》——“說不清，終其一生何時放下背負的重任/生命總是在死亡中重生/斗爭，苦難，抑或神秘/像扎了根的草，枯黃，沉默，又那么倔強。”

　　假如，就此認為林海燕的詩只不過個人的情緒宣泄、無病呻吟之作那就錯了。她在一次群聊中說:“這二十多年來，我一直堅持寫作，從2016年開始，把以前所有寫過的作品分類別出書，到現在出了七本書。當然，每一次我都感覺自己在進步。我寫作題材很廣泛，什么內容都寫，很多老師要我專研一樣，我卻做不到。但是，每一次出書時，那種愉悅之情，也只有自己才能夠體會到。所以我還是堅持自己的感覺，想寫什么就寫什么，不要求自己走得有多遠，站得有多高，這些跟我一點關系都沒有，我只知道，能夠堅持下去，我就贏了。”

　　第二次見林海燕，是我參加市局考核去寧海檢查，她躲在科長身后，怯怯地打了個招呼跑了。我從她笑魘中，知道她過得不錯，“有緣相遇/顫抖的幸福飄蕩著/薄荷糖味道”，或許是遇到了對的人，或許遇到了對的事，“穿過大片的花海來找你/記憶的拐杖/丟進城市不遠的地方”。

　　穿過大片的花海來找她的是詩，她在《吟詩歌》中說，“我無法按過瞬間的遺忘/卻躲在詩歌的角落里，用灼熱的淚水抗拒陽光的泯滅……”《在詩歌里弄疼了自己》里說，“不知道何時學會寫詩/或者，應該如何將堅持寫下去/如果是從前，不再跟詩歌有過親密接觸/我一定不會去搞清楚愛情與生活的關系/也不會輕易從詩歌中去/結束一場婚姻的游戲”“我總是在詩歌里弄疼了自己”。

　　說到愛好文學，她說也許是受爺爺的影響，爺爺是嘉興師范畢業(yè)的教書先生，奶奶是大家閨秀，從小坐花轎上學，血液中流淌著讀書人的基因。后來，因她父親是當地實力派企業(yè)家，憑著自身的經濟能力和關系網，1988年，把她送到當年浙江大學中文系玉泉校區(qū)進修文學。寧海有正學先生方孝孺讀書處和乾坤正氣坊，且有著豐厚的歷代文化沉淀，寧海有著讀書人的種子，“發(fā)現還有一粒綠色的胚芽/在石頭縫里/掙扎開花”，“野草向著四周生長/像是看到隱含不露的希望”�！逗谕恋氐幕ǘ洹烦霭�，是其詩作狂野生命力張揚，“年輕時的你，純粹的熱情/燒灼了夢壯烈如火/如今，發(fā)生的一切/都是守著春天的感覺�！�

　　青春是“那美麗的記憶，于生命拋下嫣紅氣息”，但是青澀與年輕是孿生兄弟，《黑土地的花朵》脫下了青澀的衣裙，是靈動曲子，“這一把過往的熱情/似流水輕輕/似山路蜿蜒”�！逗谕恋氐幕ǘ洹份p盈如白云飄拂，如風鈴悅耳，讀者透過雋永的、鮮活的、形象的詩句，總能找到力透紙面的人生《希望》，詩人深邃的目光，富有哲理的思考，“被風吹出的牛尾/掛在群山的翅膀上/瘦了，碎了，斷了/冷冷的希望/比山重，比云輕，比霧迷茫�！�

　　她喜歡蟬，多次寫到蟬。其實她自己不就是一只惹人喜愛的蟬嗎？“發(fā)出漸遠，漸息的嗚咽/蟬蛻落的地方被忽略/樹葉便踩著沉沉躉音/驚醒于早來的秋�！彼�在《黑土地的花朵》出版的時候，已人到中年，早已從一個文學愛好者蛻變?yōu)橐粋�詩人，“躲進中年的虛影，我把一切重新翻閱/也把我途經足音抖落在這個夜晚/至于幸福，愁思，我都置之腦后外”。我問林海燕:“你自己對詩集有什么評價？”她謙虛地說:“我對自己的詩，從來沒有信心�！倍�在一次不設防的群聊中，她不經意地說:“我的兩部詩集的深度完全不在一個層次，我自己能夠知道的。但第一本詩集和散文集已經是限量版了，找都找不到了�！�

　　她眷戀寧海這方養(yǎng)育她的土地，“尋找一個濕漉漉的記憶，風在季節(jié)里流浪，蒼穹之下，深深淺淺都是大地的蹤跡�！薄吨心甑某钏肌贰吨心甑某了肌贰吨心甑奶撚啊贰吨心曛畾憽纷屪约核枷敫�加豐富，一切空洞的蒼白的語言遠離，想象的翅膀插在詩上，在悲秋、傷秋、嘆秋中，把歲月裹進《粽》，“一團香香糯糯的歲月/一口甜甜膩膩的季節(jié)/把年輪裹進心靈的愉悅”。

　　林海燕對詩用情至深，嘔心瀝血，她說:“每個人的追求不同，能拼是一種能力，只有坐死的小姐，沒有做死的丫鬟。我從來都是這樣想的”。她是詩的丫鬟，雖然說“這個五月放假三天/我什么事不干/從窗戶中透進來的陽光/把心情曬得暖暖”，但心里已寫著《五月的假期》，她說“我還是那句話/別輕言放棄/即使傷了，痛了/也要保持言語與姿態(tài)”。她把自己的詩比作《一張紙的厚度》，其實她的詩已厚積薄發(fā)，在寧海這塊黑土地上，有七本書與讀者見面，“野有花香”，春孕《希望》，《冬》“穿透冬季的血液/欲追求春天/又痛恨春”，看《夕陽》——“太陽醉了/就把整個天空爛漫了/心，因此也變得通紅……”不僅心變得通紅，紅了的還有詩人的名字。

　　讀林海燕的詩，就像心中品一口香茗，感受詩人從大自然帶來的歡愉。品味她的詩，應當采高山梅花瓣上的雪花，融化成晶瑩的水，泡白茶于杯盞，一句詩，一口茶，溫婉綿長，眉間心上，滿是《雪花》淺淺的笑意�！拔覍⒙淙~握在手心/和一瓣未曾枯萎的花朵/安靜地坐著/想你念你，這愛，等久了/就成了心里未知的秘密/終于等到了/像鵝毛，浩浩蕩蕩地飛來/在我的眉尖滑落。”一如葉落了，花枯了，明年還會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