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化館小閣樓
- www.nhnews.com.cn 寧海新聞網(wǎng) 2025年05月16日 11:23:22
-
林偉民
春節(jié)前夕,城市里彌漫著熱鬧而喜慶的氣息。我陪同家人來到寧海城隍廟,這是剛開發(fā)沒幾年的一塊商業(yè)集聚區(qū),熙熙攘攘的人群穿梭在各個攤位,歡聲笑語此起彼伏。
古色古香的商鋪店面,彩燈高懸,五彩紛呈,小商品琳瑯滿目,色彩斑斕。有形態(tài)各異的小掛件,在陽光的映照下閃爍著誘人的光澤;有精致的手工藝品,每一個細節(jié)都凝聚著匠人的心血;還有各種傳統(tǒng)的小吃,散發(fā)著陣陣香氣,引得孩子們垂涎欲滴。我站在城隍廟入口,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桃源橋頭西側的原來文化館,努力尋找文化館頂層那個近20平方米的小閣樓。
別說小閣樓無蹤影,就連文化館也蕩然無存了,取而代之的是城隍廟古建筑的延伸和綠蔭蔽芾,我站在喧囂的人群中,卻仿佛置身于一片荒蕪的曠野,迷茫、困惑、失落,五味雜陳。曾經(jīng)承載著我青春夢想和文學熱情的小閣樓,如今只剩下記憶中的輪廓,在歲月的長河中漸漸模糊。
八十年代初,我在國企的糧機廠上班,20多歲的我深感要與眾不同的人生,除了學專一門技術,還要有與眾不同的視野和學習態(tài)度,于是學練文學創(chuàng)作就成了我的業(yè)余愛好。而此時文化館的創(chuàng)作干部童方根正在全縣物色文學愛好業(yè)余作者,一來二去我與他既為師生,也成文友,他所住的文化館頂層閣樓就成了我倆交流探討文學創(chuàng)作和喝茶聊天的場所。
我年長方根一歲,可幾十年來一直改不了稱呼他童老師的習慣,雖然他三番五次地要我直呼其名,其實我內心非常佩服他的為人和才氣。他曾參加過中越自衛(wèi)反擊戰(zhàn),在作戰(zhàn)中負傷并立戰(zhàn)功兩次。他發(fā)表在《解放軍文藝》、《人民文學》、《小小說選刊》、《前線文藝》、《戰(zhàn)士報》、《浙江日報》、《寧波日報》等多家報刊中的小說、散文、報告文學,文筆老到,犀利的解剖,冷冷的幽默,遠遠勝過專業(yè)作家。他,就是名副其實我的老師。
1983年10月26日,我的處女作——發(fā)表于《寧波日報》的《“老粗”吟起俏麗的詩》,就誕生在文化館小閣樓。在小閣樓里,童老師幫我選題,修改,甚至對細節(jié)的構思推敲都提出寶貴意見,最后定稿發(fā)表應該大多也是他的功勞。
在童老師身邊,聚集著許多像我一樣的文學愛好者。我們與童老師之間,是亦師亦友的關系,我們都曾受到童老師的幫助,從童老師的手中發(fā)出了自己的第一篇作品。
為讓我們這些初出茅廬的小兄弟能夠在市級報刊中露一露臉,他特地向《寧波日報》社的副刊部主任何圣思老師要來一個版面,整版發(fā)表寧海文化館組稿的文學作品,盡管我的這篇《“老粗”吟起俏麗的詩》由于寫了真人真事,造成當事人的一些誤解,引起了一點風波,但總體還是對寧海文化館好評如潮。
那時寧海文化館是文學青年起步的搖籃,文化館頂層閣樓成為我每天必到的場所。每當我踏入那間狹小卻充滿書香氣息的閣樓,心中便涌起一股莫名的激動和期待。童老師總是坐在那張堆滿書籍和稿紙的書桌前,微笑著迎接我的到來。我們暢談文學,探討人生,分享彼此的喜怒哀樂。在那個物質匱乏的年代,小閣樓成為我精神世界的避風港,讓我在平凡的生活中找到了詩意和遠方。
一個人的命運往往由無數(shù)個決策或愛好連綴而成,而那些起關鍵作用的愛好,就成為命運的轉折點。
與文化館小閣樓的童老師結緣后,同時也有幸得到當時縣作協(xié)主席、著名詩人潘志光老師的輔導,我陸續(xù)在報刊上發(fā)表了一些文學作品,雖然比較粗淺,但在單位領導眼里,我是個會耍筆桿的“小秀才”。當年公司黨總支成立,在黨總支書記嚴永壽推薦下,我被正式調任到黨總支辦任黨辦主任。搖了30多年車床手柄的我,脫胎換骨成了集團公司的一名文員。
隨著時代的變遷,寧海的中心區(qū)域向北偏移,文化館需新建,小閣樓也難逃被拆除的命運,當我最后一次站在文化館前,望著那片即將被推倒的廢墟,心中充滿了不舍和迷惘。我仿佛看到了自己的青春和夢想,隨著小閣樓的倒塌而煙消云散。我不知道未來的路在何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能堅持最初的夢想。
最后一次在小閣樓聊天喝茶,應該是九十年代改革初期。那天我和童老師沒談文學,而是聊如何適應潮流去創(chuàng)業(yè)。
他說,我倆家境都不富裕,但心志不可貧瘠。你上班的國企面臨拍賣重組,你將會失業(yè)丟飯碗。我們必須尋找出路去賺錢,做到財務自由,只有經(jīng)濟獨立,才能人格獨立。魯迅也說,人只要有錢,煩惱就會減掉90%以上,情商和智商也會提高,更不會亂發(fā)火。
他還分析說,你我雖然有一定文學功底,但想靠做自由撰稿人做專業(yè)作家去賺稿費養(yǎng)活自己,不現(xiàn)實也不靠譜。只有腳踏實地搞實業(yè),賺夠了錢才可安安靜靜去讀書和寫作。
那晚,星空萬里,仿佛是點綴在暗藍色大盤子里的顆顆寶石,又似懸掛在高空的耀眼明燈。我望著星空,心中充滿了迷茫和困惑。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應該放棄文學夢想,去追逐物質的富足,我害怕自己會迷失在金錢的漩渦中,忘記最初的夢想。
時光匆匆,幾十年過去了,建于天壽東路的新文化館早已落地,它現(xiàn)代感強烈,多功能廳設備精良,還有藏書豐富的閱覽室和講座教室。而老文化館及頂樓的閣樓早早被城市改造吞噬。現(xiàn)在,我與童老師都退休在家安度晚年,卻時常還要相聚喝茶聊天談文學,只不過地點不是文化館小閣樓,而是他公司大樓的辦公室。
有人說,人生最大的喜悅,就是遇見一盞燈,它點燃你的夢想,激活你的能量,照亮你的前程,指引你走過黑暗的旅途。小閣樓雖然已經(jīng)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中,但它永遠是我心中最溫暖的記憶,是我文學夢想開始的地方,是我心中的那盞燈。
- 責任編輯: 吳國靜 稿源: 寧海新聞網(wǎn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