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志德
明太祖朱元璋曾說,嚴子陵是無補于世的罪人!朱這樣評嚴,顯然是站在帝王的立場上,但翻開歷史,他的話也不無道理。
關于嚴的歷史記載,三家史書都寫到劉秀與嚴一起“游學”。所謂“游學”就是“遠游異地,從師求學”。用我們現(xiàn)在的話來說,就是“老同學”。劉秀打下了江山,百廢待興,亟需人才襄助他治理這個飽受兵災戕害的國家,于是,劉秀“安車玄纁”,去接他,可他“三反而后至”。來了之后,封他做大官,但他還要跑。人說“士為知己者死”,他連一個“士”的資格都沒有!
如果說,劉秀是個昏君,你不想為虎作倀,這還說得過去,可是劉秀是難得的明君。毛澤東主席稱他是中國歷史上“最有學問,最會打仗,最會用人的皇帝”。他任人唯賢,唯才是舉,選拔士人,充當各級官員……人說,“君明奸佞遠”,以此判斷,嚴至少有小人之嫌!
有的文章說劉秀封嚴的官不夠大。袁宏的《后漢紀》中說,“天子欲以三公”!叭边不大,讓劉秀把皇位讓給他?像嚴這樣身無寸功的人,這官已不能再大了。所以“官封得不夠大”的理由應該排除。
有人說嚴與司徒(宰相)侯霸合不來,或瞧不起他,不想與之同朝為官。兩人先前是老朋友,人家官做得大,嫉妒?還是侯的才不及嚴?翻開史書,侯是一個人物!因功績卓著,封關內侯。侯的唯一污點是新莽時任過淮平太守。任過偽職就要被一棍子打死嗎?齊桓公以管仲為相,劉邦以韓信為將,沒有一點氣度,如何干大事?
有的文章說嚴是學黃老之術的,因此他不想做官,喜歡“釣魚”。這恐怕是為嚴不仁不義,冷酷無情作遁詞,史書上也無此記載。
嚴到底是學什么的呢?我想他應該是習儒的。
“言為心聲”,從嚴“懷仁輔義天下悅,阿諛順旨要領絕”的話來看,他主倡的是仁義。仁義是儒家思想的核心;“阿諛順旨”是儒家極力反對的。
再從歷史上看,漢武帝采納董仲舒“罷黜百家,獨尊儒術”的國策,只有儒術一花獨放。由此推知,嚴與劉秀只能是太學里的同學,他們研習的也只能是儒學?墒侨寮沂欠e極入世的,如孟子“達則兼濟天下”,孔子“知其不可而為之”,他們的一生都致力于以禮治國,建立“天下為公”的理想社會。而嚴呢?他是消極遁世的,他學的是治國之道,碰到的是明君,所處的是明世,并且讓他做大官,讓他大顯身手——這是所有儒生夢寐以求的良機,可他卻不顧老同學的情面,不顧國家興廢,不管百姓的死活,居然跑去“釣魚”!
這時候,我們不禁會產生這樣一個疑問:嚴會不會是懼怕真龍的葉公?抑或濫竽充數(shù)的南郭先生?
有一個耐人尋味的歷史記錄:嚴說錯一個歷史典故“巢父洗耳”。史學家故意讓嚴說錯,以顯其無才?
這令我想起一個故事:千金買骨。劉秀是個極其睿智的皇帝。他平定天下,急需大量的“千里馬”助他治國理政。如何得“馬”?于是他想到了這位年已七十五歲高齡的老朽、老同學,讓他充當千里馬的骨頭,上演了一場四征嚴子陵的雙簧鬧劇,以此樹立自己禮賢下士、求賢若渴的形象,來招攬?zhí)煜沦t才。
這雖是個猜想,但嚴子陵確是起到了“死馬骨”的作用。后來劉秀帳下,人才濟濟,東漢江山很快就得以鞏固和發(fā)展。范仲淹說得好:“微先生不能成光武之大,微光武豈能遂先生之高哉?”這個雙簧戲,使劉秀名利雙收,也讓嚴這塊“千里馬的骨頭”為骨而香,并且香到現(xiàn)在,或許會永遠香下去!
【有此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