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麗
周末,回桑洲。
院子角落里,三口直徑各有一米左右的大缸咕咕地冒著泡,年去歲來,爺爺又要釀番薯燒了?粗该鞯挠矌糯笮〉臍馀荩憬銌,是不是有什么餿了,三歲的妹妹說,大概是有妖怪。隔一星期再回,缸面已密實地包裹上了透明的塑料膜。等番薯漿發(fā)酵好,爺爺會約釀酒師傅上門做酒。
清溪壩頭,一路下去,曬著雪白番薯粉塊的竹床架在溪邊的水泥欄桿上,日頭沉入西山盡頭,竹床還沒人收。一回頭,肩扛鋤頭的鄰居自巷子里走出來,收了竹床放置在自家檐下,明早,再拿出來曬,大概要曬十余天。再晚些,藍煙在清溪邊游走,柴火香四起,白鷺慢悠悠地滑過溪面,極偶爾鳴叫,發(fā)出低沉粗啞的“呱呱”聲,便隱在了對岸的山色里。見慣了白鷺的“喑啞”,姐姐驚喜道,原來白鷺是會發(fā)聲的。
休息的日子,有時,就蝸居在家中。清早去鄰里菜場買牛腱子,清洗后,加香葉、茴香、桂皮、黃酒、冰糖、老姜等,烤上一鍋牛肉,小火慢烤的兩三小時里,香味絲絲縷縷在秋冬薄透的陽光里游走,彌漫至樓道,回家的鄰居自言自語道:“好香!边@一鍋子牛肉,冷藏后,可慢慢吃上幾天。
陰雨的午后,墨藍的遠山抵著天際。坐在廚房里,把生姜擦成細絲,擠出點點滴滴淡黃的姜汁在白瓷碗底,沖一杯姜汁撞奶,微辣的觸覺在舌尖翻滾,溫暖滑潤的汁水游走體內(nèi),渾身舒朗。蒸著山藥和紅棗的鍋子冒出熱氣,急促地升騰,取出山藥搗成泥,紅棗去皮去核的過程繁復,四無人聲的時光里,不時抬頭看下對樓的幾戶人家,數(shù)了數(shù)鳥鳴了幾聲,終于有了一小碗棗泥。雪白的山藥泥包裹著褐紅的棗泥,在黑芝麻里一滾,下鍋煎出了陣陣清香。只是,山藥棗泥糕大多散了架,蒸熟的紅棗,吃來也甜得發(fā)膩。
紅棗夾核桃是冷天里嘴邊的小零食。晚飯后,炒一鍋大核桃肉,沒多久,房間里就有些食物的甜香了,核桃肉熟了。紅棗剪開去核,夾入一片核桃肉,平平整整放一盒子。姐姐看著書,并不抬頭,隨手拿起一個塞嘴里。妹妹只吃核桃,嚼得一嘴白色的汁水,順手將紅棗塞給我。冬天還沒過去,墻角五斤裝的紅棗袋子卻是日漸空了,癟癟地垂了下去。
偶爾在外吃到一頓很可心的燒麥;丶,買了二八肥瘦的豬肉、香菇、胡蘿卜、玉米、糯米等,又在灶臺邊一陣忙活。邊蒸糯米邊寫稿子,一不注意,就蒸過了頭,糯米沒了顆粒狀,軟塌塌地,晶瑩地黏在一起。晚上偷懶,自冰箱里翻出臘腸、香菇、土豆、青菜,撒上生抽、老抽、蠔油、香油等,煮一鍋煲仔飯,歡歡喜喜吃上一頓。夜晚的燈下,翻著書,讀到某處大雪正下得緊,想起要做蛋卷的,于是就拿出沉沉的平底鍋,打起雞蛋來。
在“拼多多”上買了一塊素章,有亮橙陽光的午后,開啟一本新書,在寫下閱讀日期的同時,再印上一個紅艷艷的“厚樸”。石料的冰涼,握在手里有別樣的感觸。大學時,隔壁系的一個男同學曾送我一塊自己篆刻的鈕章,印鈕有孔,可系繩,印面布局靈氣,篆刻力量感也較網(wǎng)上買來的深,心生感謝之余,便在食堂請他吃了一頓大排。
幸福樹吃足了水分,飽脹地舒展著葉子,陽光把桌子上的粉紅滿天星拓在白色的墻面上,留下一道剪影,寂靜里生出無垠的況味。省外親戚寄來的兩箱贛南臍橙到了,和小朋友一起剝著,滿手生香。在同學這里,喝了白茶,聊了天,隔幾天就忘記聊了什么,只留下快樂的感觸。收到兩個素簡環(huán)保袋,每日背著上下班,感覺很極簡。
天氣好的日子,去前童古鎮(zhèn)。古鎮(zhèn)里,現(xiàn)做的松花餅干脆、香甜,一連買了數(shù)袋。小朋友爬上鹿山,又自山頂滑了下來,貼了一身的干草;丶遥匆患茏拥囊挛,走近聞著,陽光下的衣物發(fā)出陣陣肥皂的清香。
冬日里,鮮花養(yǎng)不久,很少買了。“有家花店”里買的一大束粉紅滿天星,養(yǎng)了一段時間后,把它做成了干花,已放兩年了,是冬日房間里深沉綠植中的一片喜悅。看朋友,也喜歡帶大捧的粉紅花束去。想起大學時,常在圖書館看書,二樓自修教室里臨窗的一張書桌,很別致,日常放著和普通水杯差不多高的玻璃瓶子,瓶身瘦長,瓶口窄小,內(nèi)置一朵醒目的花,有時粉紅,有時大紅,一對男女同學對坐著,同來自修的伙伴告訴我,他們是男女朋友。那女生面部有著雕刻大理石般的細膩、沉靜,后來,又聽說,女同學姓郁,中文系的,男生經(jīng)管學院的,我們在多個學院一起上的大體育課堂上,常遇見他。時光如電,畢業(yè)匆匆,不知他倆是各自走入了庸常的生活,還是依然保有眉間的溫柔以及對未來的喜悅。
有時候,三年五載,便是一生一世。誰說不是呢。